天色更晚了,屋村各住戶的燈一一熄掉,走廊也就越更昏暗。
這裡尤其陰暗,因為公眾電燈全部壞掉,遠遠望去,彷似一條無窮無盡的陰暗大道,通往神秘陰森的地獄。
走廊最端處的單位,也就是最陰森黑暗的單位,鐵閘永遠關著。
地獄的盡頭,就是森羅大殿,每個人死後都要在這裡見閰羅王。
單位內,一片黑暗中,擺著副撲克牌,坐著兩個人。
「你想考試取得一百分嗎?」
冼志堅點頭。
「和我賭一副牌,贏了,你考第一;輸了,你要賠命!」
冼志堅雙目茫然望著前方,點頭。
姓名:于志光
性別:男
年齡:三十七
工作:散工,常於半失業狀態。
婚姻狀況:鰥夫(妻子何月娥,一年前在賭場欠下高利貸大筆款項,被逼當娼後三日自殺身亡。)
子女:一子名于少滔,十二歲,輟學。
嗜好:脾氣暴躁、逢賭必好、無賭不歡,有多次因輸光而把妻兒痛毆入院紀錄。
丁龍望著這份資料,雙眉蹙得更深了。
冼志堅拿著一張葵扇A,緊張得猶如初戀少男第一次與異性約會。
「葵扇A!」他大喜把牌掀開。
「不,是鑽石二才對。」
冼志堅那張牌,不知何時,赫然已變成鑽石二!
沒有解釋,沒有爭辯,冼志堅站起身來,從陰暗的走廊一步一步走回家。
滅火車來回奔著,警號嗚嗚地不停作響,四周充滿驚惶的人群,大家都望向屋村某座高層內的單位。
濃煙正滾滾從該單位湧出,火舌搖晃,火光之下,骯髒的外牆顯得更是黝黑。
丁龍一直看著一具燒得肉香四溢、火喉剛好的屍體。他的右手,赫然握著一張燒焦了一半的鑽石二。
丁龍搖搖頭,吩咐手下:「放了那個于志光。」
捉錯了人,他一點也不內疚,寧枉毋縱,這是他十多年來的基本信念。
辣手神探的名字,威震黑道,在警察投訴科紀錄斑斑,可不是亂蓋的。
兇手肯定另有其人,但為甚麼撲克牌上會有于志光的指紋呢?
濃煙已漸漸消散,可是丁龍心中的迷霧,卻是越來越濃。
這個家,不像家。
在這兒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完整的:破桌、破椅、破碗、破碟,只得半邊畫面的電視機、閃晃不停的燈,地下擺滿了外賣飯盒和吃剩的食物,發出陣陣惡臭。
房子的一角居然有個雪櫃,當然也有腐肉的氣味,看來裡面的食物已經不知擺放了多少天。
可是,這所房子最多的,還是賭具,各式各樣的賭具:牌九、撲克、麻將、十五糊、盲公骰、魚蝦蟹,亂七八糟,滿屋都是。
這間房子的主人,一定是個賭鬼。
于志光怒氣沖沖回到這個「家」時,于少滔正在獨自玩撲克,他見到于志光,好像十分害怕,立刻停止玩牌。
于志光好像當兒子不存在似的,一腳踼得桌子飛上半天,砰然落地時差點便碰到于少滔,于志光卻連眼也不眨一下。
也難怪于志光如此生氣,他以為警察無條件放他走,必定代表否極泰來,所以甫一離開警局,立刻東借西借,湊夠五千元,趕到賭場,賭不十手,已輸乾輸淨。
于志光不停擲東西,卻始終沒有擲到于少滔一根頭髮,于少滔害怕的望著于志光,沒敢出一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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