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30日

我當主筆的經過

從2010年至2015年,我在《新報》寫社論主筆,一年363日,除了大年初一和年初二不出紙,即是年三十晚和年初一晚不交稿,5年內從沒放過假、脫過稿,這應該算破了香港的記錄了。

我寫社論,不用開編輯會議,由我獨自決定題目,獨自決定報紙的立場,相信除了查良鏞和林行止兩位老闆之外,沒有一個報紙主筆可以享有如此大的自由度。當我旅遊時,便在外地寫稿,有時還預先寫定存稿,寫社論有如寫專欄,從打工仔的角度看,這個自由度在古今中外不但空前,也算是絕後了。

享有如此大的自由度,我當然也有赫赫戰功。我從來不左,不時批評建制,但卻從來沒有令親中的大老闆惹上過麻煩,但卻不時得到友儕的讚譽,因而令他們對我的下筆絕對放心。

舉一個例子,2012年,梁振英當選行政長官,我寫了一篇《道德上反對梁振英,理智上支持他施政》,由於當時梁已醜聞纒身,我痛罵了他一頓,但筆鋒一轉,指出他已依法當選為行政長官,我們為了法治、為了香港的利益,只有支持他的施政。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中聯辦居然致電給社長,大讚這一篇寫得中肯。這令我的信心大增﹕要「擦鞋」,根本用不著寫一些阿諛奉承的文章,這反而令別人看不起你,寫得有理有節,反而可以提高自己的地位。

享有自由度的最大好處,是我可以挑選出最有把握寫得最好的題材和立場,這會有效提高質素。記得有一次,老闆在淺水灣的商場遲遲不能開業,社長要求我以此作為題目,我看完了資料後,回答說﹕「老闆的事,我們打工的,一定盡量幫忙。但是,這一次的理據是在政府,如果我們曲著事實來講,反而累老闆丟了名聲,更為難看。」

後來,老上司馮兆榮離開,葉德輝走馬上任。葉是著名文人,和我相安無事。沒多久,葉又離開,來了原來在《都市日報》的顧堯坤。

我本來有一間獨立辦公室,但絕少上班,顧堯坤上任社長後,把我調了去坐partition,我的辦公室給了他的心腹。我和朋友談起此事,他們認為太沒面子,勸我離開,反正當主筆,薪金也不高,況且2010年初寫社論時,我並沒有專欄在身,非常空閒,但到了2015年,我已有六、七個專欄在手,每天寫得不可開交,根本早已打算放棄沒有署名的社論。

然而,我的說法是﹕「我不上班而霸佔私人辦公室,是生人霸死地,他把我調走了,是正確的做法,也是公司資源的更效運用,如果我為此生氣而走,那倒是我小氣了。」所以,本來我是打算離開,但反而更不走了。

沒多久後,總編輯傳來信息,說社長要我寫一篇,外國金融大鱷操控期指,上下其手賺錢。我回答說﹕「上頭偶有order,我責無旁貸要寫,不過,這個星期,恆指上下波幅二百多點,這題目與事實不符,寫不出來喎。」結果,這是我第一次脫稿,報紙找了他人代寫。

過不多久,我去台灣,寫定了存稿。由於當時,梁振英的UGL事件鬧得很大,全香港的報紙都會寫這題目,我自也不例外。誰知才下飛機,總編輯又來電話,要求我把題目改為台灣的風災(或水災,忘記了)。

我回答說﹕「報館可以有自己的立場,你是社長,我是主筆,立場由你決定,UGL事件你可指示報館的立場,我來執筆,內容本於事實,立場大可自由。但是,我們是新聞工作者,遇上大新聞,最多避重就輕,不可能避而不寫。這樣不是做新聞。」於是,我拒絕不寫,翌日便辭職了。

又過不多久,《新報》便倒閉了。

作者簡介:

周顯,著名的炒股理論家,吃喝玩樂家,不著名的歴史學家、政治學家,過去還曾經當過社論主筆和武俠小說作者。

本文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媒體立場。

http://www.orangenews.hk/finance/system/2017/05/29/010059252.shtml

沒有留言:

發佈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