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8日

我的老師梁天偉

我記得很清楚,中文大學面試的一天,是6月23日的上午。

那時,香港大學收生,單看成績就決定了。中文大學收生,則要面試。它的面試順序,是根據成績而排列﹕成績好的,先見,成績差的,後見,最差的,不見。

在我那班,成績最好,第一名面試的,叫「馬嶽」,九龍華仁高材生,是天生的讀書材料,後來果然以一級榮譽畢業,去了加州大學洛杉機分校唸博士,回港後成為著名教授。據他說,比他先面試的還有一人,他只是排名第二,但那人沒有登記入學。我們猜想,這位仁兄該是決心去唸香港大學,要不就是去外國留學了。

成績好的同學,面試的問題,通常是你喜歡甚麼娛樂,有沒有看那部電影,諸如此類,反正是必收的了,面試只是例行公事。到了後來,學生的成績越來越低,問題也越來越難,差不多是不想收了。

我的成績不算差,應該是在中游,奈何曾經留過班,中學會考成績又不好,而這些因素,香港大學是不算的,不過卻是列入中文大學的計分方法。總之,我的情況是非常危殆。但我當時並不知曉,是到了後來方知的。

面試時,答了一些問題,英文回答得很糟榚,差不多是危如累卵了。忽然,一位戴眼鏡的中年講師問了一個問題﹕「你對於美國干預南美洲政治有甚麼看法呢?」

我登時精神一振:「我想你想講的是中美洲,薩爾瓦多,而不是南美洲……」滔滔不絕,講了一大輪門羅主義之類,那時我天天看《明報》,每期也買《明報月刊》,也承蒙在蘇淅公學唸書時跟Monkey Lo唸了7個月美國史。

那講師追問:「如果你寫一篇社論,你會怎樣去寫?」

我講了一些寫社論的基本原則,如扼要地簡述事實,再客觀評論等等……想不到在講這番話的十多年之後,我居然真的成為了社論主筆。

然後,那講師又問:「如果報社老闆要你寫一些不情願的內容,你會怎樣做?」

我的回答是盡量調和,如果真的不能調和,那只有辭職不寫了。想不到在講這番話二十多年後,我真的遇上了一個無法調和的報社老闆,也只有辭職不寫了。

面試完畢後,我感覺到形勢大好,不是小好。果然,一個月後,我收到了錄取通知。後來我才知道,比我早半天面試的同學,也只是waiting list而已,而我是直入,可以見得,我在面試當日的表現究竟有多出色。

我認人很差,老是記不起臉孔。我認為,面試那人就是梁天偉,但不敢肯定,那時他在商台當新聞部主管,在中文大學新聞系當兼職講師,面試不夠人時,也會客串。

我在大學後才認識梁天偉,他記不起有面試我的事,但我的推理是,如果不是其他人,只有是他了,這叫做「排他法」。因此我對他說:「根據中國的規矩,考公開試當日的主考官,便是該人的老師。你是收我進校的那一位,所以我應叫你作『老師』。」

因此,雖然他一天也沒有教過我,我們在中文大學也毫無交會,但他卻是我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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