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武俠故事

我在7歲開始看武俠小說，第一套看的是梁羽生的《雲海玉弓緣》，後來的幾年，幾乎把所有的武俠小說都看光。

不看武俠小說的人可能覺得這說法誇張，但會家子當知道，武俠小說的特色，就是可以快速閱讀的垃圾文學，看內地的武俠小說網站，對作品需求量之大，簡直是令人咋舌，看讀者的留言評論，看過幾百套的，比比皆是，一套就是過百萬字，計算上來，一個資深武俠小說讀者，看過的文字閒閒地以億字計算。

現時內地的武俠小說生產量之多，任何人也不可能看完，但當時香港加上台灣，來來去去也不過是那一百幾十個作者，要看光其作品，也非不可能的事。那時我就住在洛克道，今日的過海小巴站前，對面是灣仔消防局，橫巷有兩個檔口一檔是理髮的，另一檔則叫「欽記」，是租書店，老闆是個駝背，人們就叫他「阿駝」，後來升級成為「駝伯」。

很多年後，很多老香港說起，都說當年找舊的武俠小說，便要去灣仔消防局找駝伯。這是不懂裝懂，皆因欽記的書類並不多，而且用雞皮紙包裝，看不到封面，十分醜陋。不過，駝伯的租金特別便宜，這是其生存之道。

我首先便是看光了欽記的所有小說，第一步是小學二年級的暑假，攻陷了所有的梁羽生，後來發現了古龍，如獲至寶，金庸則是一整套一整套的買回家，放在被子內，有空隨便掏出一本來看。

順帶一提，武俠小說作為一種創作形式，有三個奇怪的特點﹕第一是前述的，看的速度很快。第二是從中抽出一集來看，都可看得明白，好比TVB的電視劇，中途插看十分鐘，馬上知其來龍去脈。第三是其內容越長越好，長篇才好看，短篇永不好看。

簡單點說，武俠小說就像TVB肥皂劇，優點是看時不用帶腦。這也是缺點。

在欽記的小說當中，最深刻印象的，是秋夢痕的《群魔亂舞》，男主角可以一掌打死十萬番兵，女生和他上床後，馬上被傳了深厚內力，變成高手。當時我大約9歲，不能接受這種劇情。這對我後來的創作生涯，得到了兩點心得﹕第一，不是劇情越誇張，主角越好打，故事越好看，而是要講合理性。第二，縱是幾歲的小童，也有欣賞/否定故事優劣的品味。

書種比較多的，是灣仔譚臣道的森記，在軒尼詩小學的旁邊，要攻陷其全部小說，就要花上好幾年了。

香港有很多間森記書局，上環威靈頓街有一間，灣仔軒尼詩道有一間，專賣軍事、政治書籍，以及軍事模型成品及代工服務，名但不同老闆，不知原因為何。不過譚臣道的租書店已結業多時了。

我最熟悉的，是在北角英皇中心地庫的那一間，老闆娘陳小姐以養貓和愛貓著名。如我沒有記錯，陳小姐本來是店員，後來把書店頂了下來，management buyout，因此她亦不一定知道「森記多胞胎之謎」。

說回武俠小說，最多藏書的，還得數北角的精糧小說，位於英皇中心地下商場，即是陳小姐的森記的樓上。幾年前精糧小說突然結業，我和哥哥聽到了，大為震驚，均說如果早知此事，當以廉價收購其所有小說，以慰思古之情。

按﹕哥哥是老派人，他是我認識的人當中，唯一付錢去訂看粵語片台的人。本文本來是寫黃易，但記敘騎劫了主題，唯有過兩天再續下去。

本文章為作者專欄

作者簡介：

周顯，著名的炒股理論家，吃喝玩樂家，不著名的歴史學家、政治學家，過去還曾經當過社論主筆和武俠小說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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