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乾罐投資法

在我的小時候，常常聽到一些故事，就是一些老人家把大叠現鈔放在餅乾罐裏，遭到賊人光顧，把罐內的錢偷光了。看到這種故事，心裏既是同情，也偷笑這些老人家太過愚蠢，為甚麼不把錢存在銀行，而要存放在餅乾罐裏呢？這不但危險，還會被通貨膨脹侵蝕，連利息也沒有呢！在今天，連小孩子也懂得把現金存在銀行，才是最穩當的，為甚麼古時的人連這麼簡單的道理也不懂得呢？

在幾十年前，有一個叫Thomas Kuhn的年輕物理學者，在研讀古希臘的哲人寫的科學書時，心裏一直在嘀咕，為甚麼take嘢古人這麼笨呢？像阿里士多德這麼聰明的人，為甚麼連這麼明顯的錯誤也看不出來呢，終於有一天，他居然看懂了這些古人寫的物理學書。作為一個現代科學家，他看不懂這些統統胡說八道的東西，是正常的事，但他居然看得懂這些兩千多年前的人寫下的滿紙荒唐言，才是咄咄奇事。就是一位Thomas Kuhn，發明了「典範」這個重要的科學哲學概念，指出人們看事物時難免戴上有色眼鏡，難免受到人生的經驗所影響，難免有偏見。

在這些老人家年輕的時候，可以把錢存在銀號，但是銀號絕不安全，常常會倒閉。銀行當然比較安全，但是銀行要有頭有臉的擔保人，才能開戶，一般升斗市民是不容許的。我看霍英東先生的傳記，在上世紀的五十年代，他已經發了大財，可是家中藏着大批現金，也是無法開戶，直到很久之後才找到了介紹人。銀行容許普通人家去開戶口，是源出自六十年代的恒生銀行，所以恒生銀行在短短的時間突然壯大，不過後來遭到了擠提，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至於現金的貶值問題和通貨膨脹，由於在當時實行金本位，所以是不存在的。這要直到一九七一年，尼克遜總統取消了金本位，世界貨幣才急速貶值，造成了通貨膨脹的年代，一直禍延至今。如果在三十年代出生，戰後中國的通貨膨脹，他的年紀還小，沒有體驗，在五十年代之後，他沒有見過惡性通脹，當然不怕藏有大量現金會吃虧。所以，把全副身家藏在餅乾罐裏的荒唐事，便發生了。

所以，我常常說，要成為投資高手，便不要囿於個人的經驗，而要跳出去，多讀書，多讀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國家的投資故事。二十年的投資經驗所能夠學到的東西，就是「餅乾罐投資法」，這正如當年蕭若元告訴我的故事：在一九九七年，他早在一萬七千點拋光了所有的股票，但是卻在一萬二千點又買回來，因為他用了二十年的經驗去做出這個投資決定，但卻忘記了一九七三年至一九七四年之間的大瀉。今天的蕭若元，經過了挫折之後，當然成精了，可惜的是，他也浪費了太多的時間。

問題在於，今日我們所知道的投資經驗，究竟有哪一種，是永恒不變的真理，又有哪一種，只是「餅乾罐投資法」呢？例如說，買樓長揸必勝法是不是呢？挑優質股長揸又是不是呢？何時何日，將會出現一個「尼克遜」，把我們的傳統投資智慧全打破了呢？又或者問：梁振英會不會是「尼克遜第二」呢？也許只有歷史才能告訴我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