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19日

假如余英時不是錢穆大弟子

 余英時在8月1日死了。這位學者,曾經是我必買必看的作者,他的書我幾乎全都看過,其中看得最多的是《史學與傳統》和《中國思想傳統的現代詮釋》,主要是因為在那個年代,好書不多,他的作品顯來出類拔萃。不過,內容我幾乎全忘光了,最深刻印象的,是他寫的記念其師傅錢穆的《猶記風吹水上麟》。

《維基百科》說他「一生禍盡文字出」,但很明顯,他從來沒有因文字惹過禍,還因文字而吃盡了冷豬肉,一生盡享榮華。更優勢的是,他的父親是學者,國民黨高官,所以這一生也沒吃過甚麼苦,命運是十分好的。

他是中國思想史專家。他最推崇的西方歷史哲學家柯林烏(Robin George Collingwood)在1946年寫的《The Idea of History》,根據他的翻譯,是說:「一切歷史都是思想史。」這證明了思想史的重要性。

不過,如果我沒有記錯,R.G. Collingwood的真正說法應該是:「All history has an historical basis, and that all philosophical questions are really historical.」這說法毫無疑問比余的譯法更有深度、更為正確,程度完全不可相比。

事實上,不排除余是為自己的思想史專業臉上貼金,皆因他寫的很多著作,例如《中國近代思想史上的胡適》、《論戴震與章學誠:清代中期學術思想史研究》、《陳寅恪晚年詩文釋證》、《未盡的才情:從顧頡剛日記看顧頡剛的內心世界》等等,都是很小眾的專業著作,由於他的名氣大,買書的人也許不少,但真正耐心看完的人,恐怕不多。

此外,例如出版於1987年的《中國近世宗教倫理與商人精神》之類,不過是當時潮流的跟風之作,以迎合當時東亞經濟崛起的大勢。那時同類作品甚多,他不過是把韋白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重寫一遍,如此而已。

他寫的講民主和講知識分子主題的,數目甚多,由於知識泛濫,今日關心知識分子的心態的人也已不多了,不過是圍爐取暖、自我貼金之作。

至於他筆下的「民主」,理論不過是照抄西方,說穿了,本質不過是反共,這正如他寫的方以智、陳寅恪、王國維、胡適、顧頡剛等等,目的也是反共,借古諷今,這是中國老文人的慣常作法。

雖然他對共產主義的知識不過爾爾,不過他之所以享盡尊榮,核心正是反共。他最大的榮耀,就是拿到了克魯格人文與社會科學終身成就獎,和首屆唐獎「漢學獎」得主。前者的頒發者是美國國會圖書館,余在2006年得奬,連威震天下的哈伯馬斯也只能在2015年得奬,說穿了,這是政治奬項。至於唐奬漢學奬的得主,主要是外國人。簡單點說,這兩個都是反共的政治大奬。

直接點說,余英時不過是很普通的一名學者,如論水平,他毫無疑問是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的第一流人物,可是要說是一代國學大師,對不起,我可看不到他任何像錢穆寫《劉向歆父子年譜》、《史記地名考》、《先秦諸子繫年》、《朱子新學案》這些劃時代的大著作,又或者是王國維金石學的研究。作為學者,沒有大作品,始終不過是小家小氣,無法卓然成家。

換言之,余英時幾乎全都是「鑽小孔」式的專題論文,沒有石破天驚的研究結果。如論大眾化,他也沒有像穆的《國史大綱》,或《中國歷代政治得失》,又或者是王國維的《人間詞話》,梁啟超的《中國歷史研究法》這些普渡眾生的暢銷作品。

如果論到用西方的方法學去鑽研國學,第一代的「發明者」是胡適,第二代是楊聯陞、何炳棣等人,余英時是第三代。可是,他的知識水平卻僅限於中國的傳統學問,《中國近世宗教倫理與商人精神》已是他的高峰,他寫不出像楊聯陞的《中國貨幣小史》,或者是何炳棣的《黃土與中國農業的起源》、《中國歷代土地數字考實》這些含有科學實證的研究。

也即是說,余英時雖然在早期有點看不起錢穆這「土炮」,可是,他本人對,西方的歷史方法學不了多少,雖然其作品很多是以英文寫成,一些作品也用了西方的學術名詞,但這只是用來包裝他的「土炮」本質。用他喜歡引用的朱熹的《鵝湖寺和陸子壽》來形容,他是「舊學商量加邃密」是足夠了,「新知培養轉深沉」就顯得不足了。

他的唯一有價值的身分,就是國學大師錢穆的大弟子,這對於西方來說,就很有「統戰」價值了。

余英時很明顯明白這一點,因此,他在早期的作品中,說自己受學於楊聯陞更深。在他那個年代,少年時受的是傳統國學教育,到了西方後,誰不受到西方的科學治學方法所驚艷呢?這就像錢穆很欣賞李敖,但李敖只服胡適,原理是一樣的。

可是,在西方學術界混得長久的人都知道,中國人要研究思想,在西方人的心中,連屁也不是,因此,余英時到了後期,也就難免要認回錢穆,不但寫《猶記風中水上麟》,說錢是他的「終生之師」,至於他寫《朱熹的歷史世界——宋代士大夫政治文化的研究》、《宋明理學與政治文化》等等,目的更加是昭然若揭,就是為了表明自己正是錢穆的接班人、新儒家的當代掌門人了。

也正因他是錢穆的大弟子,方才有資格自稱為道統的傳人,方才可以自稱﹕「我到哪裡,哪裡就是中國。」因為這句話應該是錢穆說的。否則,一個在香港唸「大學」(查實當時的新亞書院並未被認可為大學),二十多歲便留學美國,其後除了幾年在中文大學當新亞書院院長和中文大學副校長的普通學者,憑甚麼自吹中國文化的道統?

總括而言,余英時是個官二代,順風順水,去美國當漢學教授,本來是平凡不過的小人物,卻因憑著「錢穆大弟子」的身分,加上反共先鋒,因而得到美國和台灣的重用,吃了一輩子的尊榮。他的舊學過硬,卻沒有甚麼創見,也沒有甚麼大部頭的巨著,更加沒有暢銷作品,只是因為身分可貴、政治正確,而被硬捧成為一代「大師」。但由於他有點真才實學,因此不能說他「不如一屁」,而應恰當地評價作「只是一屁」。

作者簡介:

周顯,著名的炒股理論家,吃喝玩樂家,不著名的歴史學家、政治學家,過去還曾經當過社論主筆和武俠小說作者。

本文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媒體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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