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27日

香港和中國的深層次矛盾是反對德育及國民教育的真因

自從香港回歸,特區政府成立以來,幾乎是馬上便開始了一場翻天覆地的教育改革。從古以來,教育制度不單有著教育人民的目的,也例必包含著政治目的,所以每當改朝換代之後,政府往往著手教育改革,以作洗腦和便利統治,從唐太宗的開科取士,朱元璋的獨尊孟子,民國時代的新式教育,皆是如此。從古鑑今,可知道特區政府甫成立便改革教育,並非奇事,反而是常態。

特區政府的教育改革進行了十多年,有做得對的,也有做得錯的,也有對錯參半的,大致上來說,做對了的只佔了兩成,例如三三四制。剩下的八成當中,一半是對錯參半的,例如殺校、副學士,前者可以省經費,後者可以幫助到一些成績差強人意但有志於學的青少年,縱然批評甚多,勉強也算是分數打和了。全錯的也有,主要是母語教學和通識教育,前著已經誤了一整個世代的學子,而後者對下一代的教育是災難性的,我們在先前的社論已有詳細的論述,不贅。

教育改革主要是在董建華時代奠基的,輪到曾蔭權政府,大改革和大災難基本上已經鑄成了,唯一的重要建議,就是建議為將來必修的「德育及國民教育科」,而這建議遭到了部份市民的激烈反對,因而令到其專責的委員會要把課程指引大幅修改,並且押後至2015年才實施。

好了,現在可以討論「德育及國民教育科」的本身了。根據政府的文件,它是從小一唸到中六的必修科,可知其重要性,其中包括了五個範疇﹕依次為個人、家庭、社群、國家及世界。用另一種說法,這豈非就是中國傳統上所謂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香港有部份市民擔心,這課程的目的,就是為了向香港的下一代洗腦,但是不少人卻有更為「政治正確」的想法,其中以中聯辦的宣傳文體部部長郝鐵川的說法最有代表性﹕「只要看看美、法等西方國家這方面的制度,就會看到這種必要的『洗腦』是一種國際慣例;有人說要培養中小學生的批判意識,但國際社會通常做法是在大學培養批判思維意識,而不是中小學;有人說德育及國民教育不要聽中央政府的,但那還叫國民教育嗎?中小學的德育及國民教育根本不是『洗腦』,而是『健腦』。」 

的確,如果從教育的本質來看,所有的教育都是「洗腦」, 以前的宗教科是洗腦,教進化論也是一種洗腦,五六十年前中國歷史課本的對滿清政府的評價是一種洗腦,甚至是科學教育,也是一種洗腦。從兒童到青少年的一段日子,腦袋從空白一片到填滿了基礎知識,本來就是一種洗腦。而洗腦的本身,難免會有偏見,愛國教育就是一種從小造成的偏見﹕為甚麼我們要愛中國,不愛美國、也不愛日本呢?如果我們在別的國家長大,肯定會接受到不同的教育,接受不同的偏見。

所以,我們的第一個結論是﹕洗腦本身沒有甚麼不好的,亦是難免的,市民擔心某一科目會導致洗腦的效果,是過慮了。

但是,這一個結論產生了第一個問題﹕洗腦本身雖然沒有甚麼不好的,可是洗不得其法,胡亂的把錯誤的知識洗進了學生的腦袋,就並非一件好事了。錯誤也可分為兩種,一種是事實錯誤,一種是道德錯誤,一部份香港人擔心的「六四事件」在這科目中的定位,既有事實錯誤的擔心,例如說沒有開鎗,或者乾脆不提「六四」,也是事實錯誤的一種。至於道德錯誤,就是把「六四」定義為錯在學生,而不在政府。很明顯的,香港政府為了政治正確,在教育「六四事件」的過程時,不可能不同中央政府統一口徑,但一旦依照了官方的說法,縱使可以小心奕奕地避免了事實錯誤,但是在港人的心目中,道德錯誤卻是絕對難免。簡而言之,如果課程的內容依照了中央政府的政治正確,則勢必有異於香港市民的政治正確,如何取捨,確是兩難,這就難怪不少香港市民大力反抗了。

我們因而泛生了第二個問題﹕因為單一的政治事件,而抺煞了一個有意義的科目,是不是太過政治化呢?甚至有人說,應該把艾未未事件也加進去課程裏頭……云云說法當中,當然有著吹毛求疪的成份,但歸其重點,只有一個﹕反對「德育及國民教育科」的人,從來沒有反對過這科目的本身,也從來沒有說出過反對這科目的任何理由,他們反對的,不是科目本身,而是中央政府。所以,我們得出的第二個結論是﹕香港沒有人反對過教授德育及國民教育,但是其內容不可能是中國式政治正確,而只能是香港人接受的政治正確。 在1970年5月4日,美國俄亥俄州肯特州立大學有上千名學生抗議美軍入侵柬埔寨,與在場的國民兵發生衝突,軍人使用武力,向示威學生開槍,共造成4名學生死亡,9人受傷,史稱「五月四日屠殺」(May 4 Massacre),可是美國人卻並不忌諱向學生教育這宗事件。當然了,美國作為一個國家,它夠強大、人民也夠團結,所以不管在學校裏怎樣教授這個「美國的六四事件」,都不會對其政治穩定、人心和社會造成任何影響。但是,在香港,不單社會的不同階層之間有著深層次矛盾,不可以否認的事實是,香港人和內地人、中央政府之間,也有著深層次矛盾,而反對「德育及國民教育」的呼聲,正是源於這種深層次矛盾。 最後,我們想單獨討論「德育及國民教育」這個科目。美國人十分愛國,他們當然也給從小洗腦,貫輸愛國教育,方法是每天唱著國歌,背誦著「效忠誓詞」長大的,但也僅此而已,用不著另設一科讀足十二年的必修科去學習愛國。日本因為戰後的反戰文代,不提愛國已久了,1999年將象徵日本軍國主義的「日之丸」和《君之代》列為國旗和國歌,東京市曾有師生因拒絕肅立而受罰,鬧出了一場風波。後來又提出修正《教育基本法》,具體定義「愛國心」,並要求加強有關愛國教育,這也遭受到國民和大量(61萬)教師的反對。反過來說,在獨裁的朝鮮,愛國教育科目之多,在全地球名列前矛。 以上的例子證明了,越是在民主自由的國家,越不需要、也越不流行愛國教育。而我們對有關「德育及國民教育」的雙方意見,得出來的最後結論是﹕郝鐵川所言不無道理,不過這可能是古老的標準,時代改變了,填鴨式的愛國洗腦已不合潮流了。反對這科目的香港人也不無道理,不過他們必需承認,他們的反對只是基於(香港式的)政治正確,而不是就這科目的本身。而我們的立場則是從根本上去想﹕填鴨式的愛國教育已不合潮流,所以也不應該增設。

最後,我們想提出一個有趣的個案,就是英國人也很愛國,在白高敦時代也曾經想過強推愛國教育,結果遭到大批愛國的國民的反對,理由是國家歷史「Morally ambiguous」,這是一種婉轉的說法,潛台詞是英國有戰爭、殖民地等等歷史上的髒事,還是臭史不提,反而更能激發國民的愛國心。我們認為,香港特區政府也應該效法一下英國人的政治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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