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30日

我的契媽梁掌

我的契媽其實是我家的家傭,名叫「梁掌」,農民出身,父親早亡,母親在睡夢中逝世,契媽說在夢中死去最幸福,我小時候也這樣以為,後來計算年齡,當時她尚是少女,其母頂多只是中年,不可能是得享天年,而應是猝死,原因不明。

契媽賣身葬母,嫁了給澳門的陳恩當妾侍。陳恩是個建築商,有公司「陳恩記」。他住的六層大廈是自家蓋的,沒有樓梯,幾百呎一個單位,建築質素也不佳,小時候的我覺得他頗為寒酸,不過現在想來,他的環境想來頗佳,只是澳門太窮太破了,普通富人也豪華不到哪裏去。這位契爺我在不到十歲時已往登極樂,我對他有記憶,但不深,只記得他剪一個小平頭,都是白髮,我覺得他很老很醜。

陳恩的正室欺負契媽,契媽因而逃到香港去,寧打住家工,不當二奶。她進來我家時,我好像是2歲左右。她沒有子女,很疼我,她本來叫「三姐」,據說,有一天我無端端的叫她「契媽」,從此便叫上了口,沒改過,但我有記憶以來,都是叫她「契媽」,永遠不知來由了。

契媽沒唸過書,但很聰明,很多事例如修理水電一學就會,我媽媽教她燒的菜,她燒得比我媽還要高明。她也很明理,不過由於在農村長大,沒有禮貌,說話大聲,我就受到了她的影響。我常常認為,如果她有機會唸書,也許成就很高,也說不定。

在我13歲時,她到了別的地方打工,在羅便臣道,有一個立法局議員,叫「潘永祥」,是會計師。後來到了一對老年夫婦的家中,工作簡單,不過薪水不高。後來我才知道,這是因為港府引住了菲傭,因而影響了家傭的收入。我寫評論文章時,寫過好幾次,外勞政策的第一批受害者,是媽姐,但沒有人為她們發過聲。

她在澳門有一個養子,名叫「陳永廉」,但兩者的關係普通。相比之下,她更疼我,因為和我相處的時間遠多得多。陳永廉是如假包換的契哥,而我則是他如假包換的契弟。他當警察,太太很賢淑,名叫「阿蘭」,有兩個女兒,分別叫「阿娥」和「阿娟」,只比我小兩三年。

過了很多年後,契哥又生了一個兒子,但我沒見過他的兒子,只知道阿娥和阿娟唸的是葡文學校,是免費的,相比之下,我的兩個姐姐也是在澳門唸小學,唸的是聖心,據她們說,澳門聖心的程度比香港聖心還要高得多,她們在小四時,來香港唸書,覺得香港的水平實在太淺了。那時候,只有窮人才唸葡文學校,稍為有點家境的,都唸英文學校。據說,當契哥的兒子出生時,兩名女兒已經長大工作了,財政比先前寬裕得多,因此,他把最好的教育給了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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