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以來,香港人最為關心的大事,莫過於行政長官選舉和中港矛盾的激化,具體的事件則落實於梁振英的涉嫌利益衝突和自駕遊兩宗新聞。有關梁振英事件,我們在日前討論過了,今天我們想討論的,是中港矛盾,而這一次我們的分析層次,則不針對個別事件如孔慶東或自駕遊,而是從一個高點去俯瞰全局。
對於「中港矛盾」這課題,已經有不少學者和評論員提出過不少的原因,例如中國人富了起來,兩地的文化差異,城市人和鄉下土富之別(就是上海北京的本地人,也不喜歡外地人的粗鄙),諸如此類,這裏不作重覆了。但是縱觀種種理由,皆是表面之見,沒有接觸到問題的核心﹕真正的問題核心是,這矛盾是有社會心理上,因此它有著其必然性。
無論是任何種族或生活群體,都有一個共性,就是其群體自尊。因為沒有這個共性,這個群體就沒有向心力,只有四分五裂,不復存在了。所以,美國人有大美國主義,歐洲人則認為他們的文化水平遠高於美國佬,日本人自豪於他們的大和精神,中國就是在最貧窮的時候,也在宣揚我們的五千年文化。就算是在同一種族的不同群體,也有其各自的自尊,例如說,上海人財大氣粗,杭州人就不喜歡了,北京人認為自己的文化水平最高,諸如此類。
而香港人對於內地人的自尊,主要是來自香港人的富裕冠於全國,這令到香港人慣了自我認同,高人一等,這數十年來,皆是如此,曾經何時,香港人到內地消費或探親時,豈不也有著一股氣焰?但是當中國內地富起來了,情況便出現了變化。
中國人有一句老話,叫「初歸新抱,落地孩兒」,意即人與人的相處,會有一個慣性,一旦慣性建立了,便不容易去打破。例如說,當年的香港是個殖民地,英國人是高人一等的,香港是二等公民,當這個慣性造成了之後,大家也就習慣這種秩序了,這有點像於生物學上的「啄序」,意即某些動物的進食次序,也由社會地位的高低來分先後。
如果香港人和內地人的財富地位一直維持不變,問題是不會出現的。但現在內地人富起來了,香港人則相對變窮了,問題便產生了。
內地人意圖藉著口袋裏多出來的金錢,去扭轉一直以來對香港人的弱勢地位,因此,他們的行為變得躁動,這就是俗語說的「暴發戶」。為甚麼暴發戶會如此躁動呢?因為他們急於要改變原來的定位,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內地人在香港大手花錢,大買名牌,就是這麼的一回事。
內地人躁動,香港人卻感到不安。當然有很多客觀的因素令到我們感到不安,例如說,內地人把房子搶貴了,其不守規距破壞了香港固有的秩序,諸如此類。但是論到社會心理因素,令到香港人感到最不安的,還是內地人開始騎在我們的上頭,認為他們比香港人更為優越,這才是香港人最最不能忍受的事,正因為此,孔慶東的言論才令到我們如此憤怒,因為他的這種大中國沙文主義,正正觸著了香港人的最痛。
香港人自認為香港人,而不是中國人,原因很簡單,並非為了甚麼國家認同,而是香港人仍然自覺比中國人高一個級數,如此而已。大部份的中國人都是很有教養的,隨街撒尿的只是一小群害群之馬,也主要是一些沒有受過甚麼教育的鄉下人,而那個在地鐵車廂吃東西的小孩子也知道媽媽不對,但是香港人卻對此視若無睹。以上統統,只是因為一個社會心理學上的現實﹕當內地人的經濟狀況不比香港人差的時候,香港人用以保持自尊的方式,就是香港精神﹕守法、文明、自由等等。
所以,現時中港的矛盾主要所繫,是社會地位、心理定位之爭,而香港人反對內地人的大量進入香港,以及造成的種種社會現像,只是一個表象,沒有這些事件,也會有別的,因為真正影響事態的,不是表象,而是內因。當年鄧小平決定「一國兩制」,以及《基本法》通過之時,中港的定位是很明顯的,所以當時不可能預見到今日的形勢逆轉。而到了今天,當中港的身分一天未能明確定位,一方的自尊在膨脹,另一方的自尊要反彈,各不相讓時,兩地的矛盾還會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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